我一直不懂得這個地方為什麼要叫做「完美谷」,它太遠、太冷,最重要的是--缺水。但經過這一天的陡升陡降、驚心動魄的石瀑、每一步都讓人擔心會墜入深淵的鬆軟碎石、完全無法閃躲的有刺植物;更別提那就像鞭炮在腳邊炸開,嚇死人的一聲雷;還有在濃霧和雨滴中卸下重裝,卻發現協作辛苦揹來的其中一頂帳篷沒有骨架的錯愕....,我幾乎以為「完美」之名只是諷刺。但是,夜裡,當我獨自站在黑夜中,看著眼前景象,終於有所領悟。如此的天時與人和,把種種考驗化為淬鍊,於是這樣的我,終能在這樣的崇山峻嶺中仰望繁星。那麼,若這整個過程不算完美,哪個才算呢?那麼,若這兒不是完美谷,哪兒才是呢?
2017.08.18
10:30抵達翠池後,隊友們各自休息與午餐。除了行動糧和咖啡,協作大光還煮了加有大蒜、檸檬等一堆「高刺激性」食材的的「精力湯」給大家提神。這是翠池山屋,站在屋前就可以挑望屋後的雪主與北稜角,我們下切的那片碎石坡也是一個小型圈谷。
在這樣高的海拔,大概只有圓柏能以如此多變的姿態展現它的獨特與美麗。我曾在秀姑坪、在南湖驚異於圓柏之美,而翠池周遭這片台灣最大的圓柏森林則可說是絲毫不讓人的視覺神經有所喘息。
翠池,海拔3520m,是台灣海拔最高的高山湖泊,是冰河時期的冰斗湖遺跡,也是大安溪的上源。其活水終年不涸,不過,這趟來時,雖屬盛夏,水位卻是不高。
翠池山屋只能容納12人,申請不到山屋的山友會自行揹帳。以我看來,來到這世外桃源,在池邊找個寧靜處搭帳比幾在狹小山屋內應該愜意多了。從池邊也可遠眺雪主與北稜角四岔路口。
11:44,在心儀許久的夢幻地只停留短短的70餘分鐘後,我們再度出發。
從雪主往翠池三叉山延伸這條稜脈南面幾乎都是崩壁,北面則多綠意。從翠池至翠池三叉山的路線,大致便是走在稜脈的北面,很靠近稜線的高度。
其中會有幾段碎石坡,很突兀的,鋪天蓋地的,從稜線直達山谷深處,硬是把林子切成一片一片。
但大致說來,從翠池出發後好長一段路,都仍是圓柏的地盤,是他們展現各種體態,恣意伸展的舞台。
12:10,眼前景觀丕變,原本夢幻的美麗森林突然變得肅殺,又是一片碎石坡。這張相片是夥伴拿iphone拍的,不得不說iphone的拍照品質真是不賴啊,有時我覺得它對光線的反差掌握得比我拿單眼拍的更好!
走出林子,前方最高處應該就是翠池三叉山,從這兒可以很明顯看到從雪主到三叉山南面這一瀉千里的可怕崩壁。
右側最高是翠池三叉山,左側最遠最高的山頭是大劍,完美谷便在之間的草原稜線中。
先橫切碎石坡。這一小段路應該是今日最接近崩壁的一段了,走來有點觸目驚心。
一段橫渡後,在崩壁邊緣轉往下切,進前方森林的路徑在崩壁下方。碎石坡上沒有固定路徑,踩穩石頭向下就對了。
12:20左右,碎石坡上小休。等會兒進森林後便沒展望了,此時此刻,正是藍天白雲好時光。
離開翠池後行進匆匆,都沒法好好欣賞一下夢幻圓柏林。12:41,雖然剛剛才休息過,材哥還是放我們下背包拍一下照。但在這一片圓柏林中,我跟今早穿越冷杉黑森林時有著一樣的感覺,為什麼這麼多倒木,為什麼有這麼深的頹圮與蒼涼感。
有點擔心這兩棵老圓柏不久後也要倒下了!
我們踏著綠色地毯,在夢幻森林中晃悠著。雖然看似浪漫,但其實很多小蒼蠅繞著我們嗡嗡轉呀轉的,讓人有點心神不寧。
這棵太有個性了,謝謝如子姐幫我和夥伴合影。
12:58,再度出發,離開圓柏林後,從箭竹海中陡上,來到往翠池三叉山的岔路。這段路不算好走,但難的部分實在不好拿相機,都沒記錄到。
從岔路口下背包,幾分鐘便可登頂海拔3565m的翠池三叉山。13:31,山頂沒有基點,只有一塊字跡已經模糊的小鐵牌和枯木上綁著的塑膠片標示山頭。
登頂照還是一定要拍的,能來到這兒,已屬不易。更何況這山頭被岳界前輩邢天正先生選為「十翠」之一,列名他圈選的145座名山。(「翠」:山色蒼翠,樹木蒼籠,箭竹高密,需穿梭在箭竹林叢。我爬過的白姑大山、合歡西峰、玉山西峰都列名「十翠」)
這一側應該是雪主的方向(吧!?見縫便拍,有點忘了拍的是那個方向)
回叉路口下背包處,突然想起該拍兩張相片記錄一下這短短的登頂路程。路跡很清楚,但要鑽一下雜亂的林子。
13:40,叉路口上背包。接著便是急陡下切,是很碎、很滑、很鬆軟的泥土碎石路徑,得很小心踏穩每一步。
14:05~11,小休。
橫渡完碎石坡後,我們小小迷航了一下。正確的路是要開始往上爬,但繼續腰繞的路徑看起來真是條康莊大道。所幸經驗豐富的材哥很快發現不對,我馬上打開手機確認航跡,大夥兒往上切回正途。
上稜,又下切。只隔著幾株看來不甚牢靠的刺柏,一旁便是萬丈深淵。
這一段向下的路徑有點向懸崖的方向傾斜,看夥伴的姿態不難體會她此刻心境必然是如履薄冰!(材哥速度超快,已經下到下方的碎石坡了。碎石坡中間的黑色身影就是他。)
15:34,碎石坡小休。才剛下背包,突然一聲雷。我不是第一次在山上聽到雷聲,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嘉明湖往向陽北峰的稜線上,好長一段路,轟隆轟隆聲不絕於耳。但這次,是我遇過離自己最近的一聲雷,轟的一聲,彷彿鞭炮在腳邊炸開,那驚心動魄的高分貝就在耳際迴繞,嚇死人。我馬上揹起背包,喊著快走快走啦。哪知材哥一副安啦的表情,笑說著休息一下啦!大夥兒都不怕嗎?想來是我虧心事做太多了!(完美谷就在山的後頭了啊,好在有腰繞路,不用翻越眼前的山頭了)
霧越來越濃了,加上剛剛那一聲雷,我很擔心雨滴就要落下,但以為繞過來就看得到的完美谷營地仍在雲深不知處。雖然有點心急,但這一段霧中草原,真的好美!
材哥領頭,越走越快,押在最後的協作大光不時傳來「怎麼還沒到啊」的吼叫聲,但兩人的身影都是若隱若現。(回望,霧中隱約的黃色背包便是大光)
是了,順著夥伴的目光,在兩道稜脊之中那片平坦的凹陷之地就是完美谷。
從我們走的這道稜脊往完美谷沒有明顯路徑,就踏著箭竹草坡硬切下去對了。
感覺滴到了幾滴雨,我和夥伴趕著下切到營地準備紮營。沒想到一回望,雲開了,藍天現身。我們的運氣太好了!翠池之後,只有我們隊伍續行雪劍線,今日的完美谷由我們包場!
16:08,完美谷,,海拔3320m。這是大光與劉大哥。完美谷缺水,雖有看天池,但時常是乾涸的(這一日一滴水都沒有)。翠池之後,原本我們每人要揹4公升的水,材哥體貼女生,改為男生4公升女生3公升。見我們3個歐巴桑走得哩哩辣辣,最後由我們自費,他和大光協助揹負。這一路上上下下,這辛苦錢真的不好賺,感謝他們!
這一日的行程共9.1k,上升991m,下降821m(手機GPS記錄難免有誤差)。航跡最高點便是雪主與北稜角間的四岔路口,翠池至完美谷起起伏伏,但海拔升降其實還好,重點是許多段路徑或較為破碎,或鄰近深淵,或要在箭竹與刺柏海中鑽來鑽去,不算好走。
大夥兒協助搭帳,原本登山社準備了兩頂4人帳與一頂單人帳,計畫是壯碩的材哥睡單人帳,我們剩餘3男3女各一頂4人帳。結果,包裹一開,晴天霹靂的發現其中一頂4人帳竟然沒有骨架。。。。最後,改為John哥夫妻和劉大哥4人帳,「相對嬌小」的我和夥伴擠單人帳。至於材哥和大光呢,只見大光利用地形、缺少骨架的內外帳、大光和材哥的背架、我們的全部登山杖、所有可以掏得出的繩子和鞋帶....搭了他倆的簡陋小窩。4人帳的內外帳並不平整方正,只見他不時沈思,忙東忙西,許久,小窩終於成形。我其實不太諒解登山社在這種事前準備上的疏忽,萬一這一日氣候驟變呢,我們是否得面臨不必要的考驗?
雖然有這樣的意外狀況,但大夥兒的EQ都超好,重點是要享受當下。夥伴於是笑著用縮時記錄避難小窩逐漸成形的過程。
晚餐之後,天空大開。雲朵變幻,這樣的藍讓我懷疑不久前那一聲嚇死人的雷是不是一場夢。這一日,由三六九的朝陽開始,以令人目不暇給的天空大秀落幕,總算不負這兒「完美」之名。
這張是劉大哥爬到稜線上拍的營地,我們真幸運,獨享這寧靜之地。(對面的山頭是西稜的大雪山)(謝謝大哥的相片)
18:33,天快要黑了,氣溫極低,雖是盛夏,但寒意陣陣。大夥兒吃飽喝足,準備就寢,卻聽見比我們年長的大光朝著我和夥伴「小阿姨」、「小嬸嬸」叫著,材哥提供3合1茶包,大光煮水,兩人熱情的煮了壺茶招待。總是這樣,在平時覺得難以入口的,在高山都會成為瓊漿玉液,讓人驚嘆!
19:16,星星出來了。鑽進帳篷前拍了這張,那天邊的兩朵雲,真是如夢似幻!(這是我們的單人帳)
兩個人擠單人帳其實沒想像中難受,但快一年沒有睡帳棚了,翻來覆去總睡不沈,翻身的頻率與聲響讓大光在隔天一早都忍不住問「有這麼難睡嗎」?凌晨1點多醒來,索性拍拍星空。於是,我想起了南湖的星空、大水窟的星空,想起了鹿野忠雄曾把星星比喻成靈魂的眼睛。如果星星是靈魂的眼睛,那麼,天上的靈啊,可否請您們照看我們,為茫然的我指引方向!
4點起床,天仍大黑,繁星依舊。材哥已經開始生火煮飯,隊友們在帳篷中忙著收拾裝備,帳篷後邊的山頭便是天亮後我們要翻越的第一座山。4:24,月亮才剛從山後升起呢,我們也要準備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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