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豐收之神的那段路,其實是一片荒蕪,除了冰雪與岩石,盡無生機。但為什麼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的腳步堅定,內心富足?是因為極簡的本身便是絕美嗎?那麼,人生是不是也是這樣,非得捨棄許多不必要的枝節,方能豐收?
2016.02.07(除夕)-1,山中健行第7天,MBC(H3700m)→South Annapurna B.C(H4130m)
大部分山社安排行程,只會在MBC與ABC選一地住宿。若非是前一天趕一下行程,直接趕到ABC,便是登頂ABC後返回MBC住宿,以減少在高海拔逗留形成高山症的風險。雪豹則是認為既然老遠走這一趟,MBC與ABC之美都該留時間細細品味,所以各安排一晚的住宿。所以這一天的路程很短,從MBC到ABC,大約3小時,上升430m的海拔,就結束了。
7:20,整理好家當先來到屋外看山,太陽出來沒多久,安娜普納南峰的山壁還有些微紅,魚尾峰的影子映照在上頭。
隔了近20分鐘,日照的範圍稍微擴大了些,山壁上偏紅的光彩也褪掉了些。
8:29,吃飽飯回房做最後準備。比起上兩張相片,安娜普納南峰山壁上已是一片雪白,早晨的紅光完全褪掉了。
將近9點,打點妥當,準備離開了。謝謝這個在寒夜中帶給我們溫暖的屋子,連續幾個在這樣的山屋中漂泊的日子後,你會發現,生活中真正所需的東西其實非常非常少。
9點,魚尾峰前團拍,我們要前進ABC了。(謝謝領隊小雙的相片)
剛出發的半小時,我們在陰影中向上爬。這大概是我生命中經歷過最寒冷的一段路了,只記得自己不管怎麼使勁,身體都暖不起來,兩串鼻涕像冰一樣在臉上凝結,不管怎麼擦都擦不完。
安娜普納在印度教中被尊為豐收之神。「豐收」這詞,總讓人聯想到盎然的生機,不是結實纍纍,便是花草樹木、蟲鳴鳥叫。但走向豐收之神的這段路,除了冰雪和岩石,其實什麼都沒有。
路徑旁許多這種看起來枯枯黃黃的草是這段路旁唯一的植物,這在前一日的Modi Khola河邊也有看到。日頭一照,像是閃耀著金光,好美、好柔,感覺很舒服似的,讓人有想要往上面躺一躺的衝動。
這段路雖然感覺是一片荒蕪,但極美,好在今天不用趕路,讓我們得以龜速前進,恣意地欣賞周遭。
往前望是安娜普納南峰,回望便是魚尾峰。我們今日便是在兩大山峰的護衛下前行。
上面那張相片是這樣的角度拍出來的。(謝謝Kai-Chi幫我們側拍)
出發1個多小時,整個隊伍可說是「四分五裂」,20餘人在1領隊4嚮導的各自「監護」下四散,各按各的步調前進。愛拍照的、愛玩耍的、愛張望放空的、愛義無反顧全速前進的,各取所需。
仔細看山的稜線和畫面中間的那塊巨岩,不是來到這樣的高處,難以體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約10點半,海拔拉高了些,南峰右側的山頭陸續現身。畫面最左側是海拔7219m的安娜普納南峰,從方位判斷,最右側的應該就是世界第10高,海拔8091的安娜普納第1峰。
這張是同一地點,伙伴拍的南峰。不同的相機有不同的視角,在她的鏡頭中,南峰高聳得多了。
這是嚮導Hary,他是帶領B隊上山的嚮導之一。B隊有個生平第一次爬山便來到ABC的隊友01,因為「騙」她來的人說「只要有逛百貨公司週年慶的體力,就能爬ABC」。01當然不能適應爬山跟逛百貨公司的落差,託她的福,跟B隊會合後,我從此擺脫了每天最後一個進山屋的宿命。微笑Hary是個有耐心的好嚮導,總保持在01前方一點點的地方,讓01慢慢跟隨。
不趕路的好處還有~你有充裕的時間測試你的嚮導是不是只出得了一張嘴。尼泊爾嚮導中最年輕的弟弟說他可以像舉啞鈴般把隊友小雪輕鬆舉起,他馬上證實了這一點。。。。海拔應該突破4000了,大夥兒可能腦袋都有點缺氧,以致喪失了理智,玩得超瘋!
路邊一個結了冰的小水塘,我利用這幾年急速上升的體重,親身試驗冰的堅實度。。。。
平安過關!這表示自己還沒有原先想像的那麼胖。。。那張自我安慰中的竊笑的臉實在有點欠扁。(感謝伙伴的相片)
接近中午了,雲慢慢集結了,整個第1峰上頭都開始冒起白煙。看來,白雲和我一樣,都喜歡依偎著大山。
不知怎麼,陸續看到路徑旁幾個堆起的瑪尼堆,起先孤孤單單,稀稀落落的,接著,突然變成一大群,整片都是。這又讓我們逗留了許久。
這樣的海拔高度應該會讓我氣喘吁吁,舉步維艱的,但我只記得當時自己腳步堅定,愉快而且平靜。
是因為這樣的景色,無論對身體或是心靈,都有巨大的療癒能力吧?
11點多,我和伙伴的肩上突然空了。因為廚隊中兩位最積極上進的小哥在抵達民宿安頓好自己該做的事後,又回頭來看有沒有人需要接應,爭取賺小費的機會。他們一個一個隊友問,大夥兒都搖頭,於是我和伙伴樂得交出肩上的背包。今日的狀況很好,其實不需要支援,但小費換算下來不過是百來塊台幣,給振奮的年輕人一個鼓勵,讓自己享受一下難得的貴婦滋味,何樂而不為!
接近11點半,第1峰身旁的白煙越來越多了,看來,午後會有不同的光景喔!
突然,南峰山頭上也升起了一縷白煙,這畫面好有趣!短短兩分鐘光景,那一縷輕煙變消散了。
早就隱隱約約看見了民宿的身影,但「看到」跟「走到」其實有很大的落差。但這也是第一次,我沒有期待自己很快到達。
緊接著,南峰的山頭上突然像是發了一發白色沖天炮。。。你本以為周遭好靜,靜得像一幅畫,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其實瞬息萬變,讓人目不暇給。
如果沒有高山反應,從MBC到ABC的這一段路其實一點都不難走,但不代表他完全沒有危險。像我登山杖隨手一戳,才發現路徑旁這整片雪下面是空的,深度有半支登山杖高。如果不小心踩空,也不是鬧著玩的。
11:50,眼前南峰旁的山頭一陣白煙,像是準備為我們拉開序幕。是的,我們終於來到ABC的門前了。
伙伴拍的我的身影,有種走向荒野的孤寂。你感覺到什麼呢?山的壯闊還是人的渺小?我的力圖振作還是憔悴疲倦?其實,我當時只期盼自己能有歸屬感,讓自己能安然存在於此時、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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