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候,天氣變好了。白雲在藍天之上恣意揮灑。有時隨意撇捺,有時大片暈染。藍白之間,剎時變幻,像是毫無章法,卻盡是美麗,一掃方才登頂時的陰霾,陰鬱的槍岳整個活潑起來,明亮而開朗。是你在說再見嗎?能夠這樣與你道別,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2017.08.04,山行第4天-2,槍岳山莊→橫尾山莊
一早登頂完槍岳,又在山屋邊摸半天。8:44,終於把背包上肩,繼續我們最後的路程,我們這一日將從槍澤下山。由上高地經槍澤上槍岳也是登頂槍岳的路線中最多人利用的。
從槍岳山莊便看得見1km外的殺生小屋。為什麼叫「殺生」呢?據說是這兒的地形與岩質充滿肅殺之氣,寸草不生的意思。
9:13,出發約半小時後回望槍岳,霧仍是一陣一陣的。這個角度的槍是很漂亮的圓錐狀,跟我們從燕岳一帶、從喜作新道看的略有不同。
刻意繞到殺生小屋瞧瞧。我們一路上每遇山屋,都會進門觀望一下才罷休,還有,一定要「參觀」一下廁所。仍是那句感嘆--日本人總能在看似不可能的地方蓋出山屋,而且是個能容納100人住宿的山屋!
9:25,繼續路程。從槍岳山莊以降都是這樣的岩石路徑陡下,對膝蓋的壓力不小。
9:30,偶然間一個回眸,就再也移不開目光。天空開了,像塊畫布,任由白雲自在地揮灑。毫無章法,卻盡是美麗。像是安慰我們在陰霾中登頂,在臨別前,槍展現亮麗的一面向我們道別。我向夥伴說,坐一下吧,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回來。
我們架了小腳架,用縮時記錄了雲的變幻。拍著山,拍著人,腦中盡是依依不捨的思緒。
在日本的登山文化中,如果在山徑上要上下會車,下行的人一定要禮讓向上的人。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個規矩,但在一次交會中,下行的我看見向上的日本阿伯駐足喘氣,很自然而然的就持續步伐,沒有等待。突然,阿伯隊伍的嚮導生氣地跑到我面前,嚴厲的說「STOP!」要我一定要禮讓向上的人。看他們一副「外國人真是不懂規矩」的眼神,我真是羞愧的無地自容。我原以為讓他喘一下,歇一會兒,自己先走,其實是種體貼呢,沒想到這樣很不禮貌。上了一課了。除非爬坡中的人對你說「你先請」,不然,向下的人一定要讓上坡中的人先行。
持續陡下,漸漸地,從冰冷的碎石坡中冒出了綠意,一小叢一小叢,變成大大的一片。
回望槍岳,搭配不同的前景,不同的天色,槍的感覺又大為不同。不變的是,真的好美啊!
約10:15,前方岔路,山壁上清晰可見之字坡陡上稜線,稜線上就是大槍小屋。我們前一日便是經由這段稜線路前往槍岳。
10:25,路徑邊一個小岩窟,裡面有兩尊小小神像。據說槍岳是由淨土宗的僧侶播隆上人在1828年首登的,這兒是他登頂途中修行的岩窟。當時也是這麼小的空間嗎?這段登頂之行想必是段苦行。
一路上都有未融的冰雪,看起來薄薄一片,但如果下邊有岩石裂隙,踩空可就危險了。能閃就閃。
10:44,出發兩小時後,碎石坡急陡下的路段終於結束,路徑改往左側山壁腰繞。
遠遠看見這正上山中一男一女的小隊,男的竟是無袖上衣加短褲涼鞋,正覺納悶,因為日本人的登山穿著也許較為鮮豔花俏,但一定是中規中矩的登山裝扮,是一個非常看場合搭配衣服的民族啊!
結果,走近一瞧,這不是金錢豹嗎?!他是我們2010年第一次登南湖大山時的押隊嚮導,當時還在等當兵,現在已從小鮮肉蛻變成男子漢了。合照之後,短暫寒暄,就互道珍重各自趕路了。
海拔越低,越嗅不到「殺生」的味道了,迎向我們的,是盎然的綠意。
11:45,天狗原分歧。夥伴背後是往天狗原的路,那兒據說有個美麗的池子,可以反映槍岳的倒影。這趟沒有規劃到這個點的時間,就沒有繞過去了。
繼續下行。左前方最高的山頭便是前一日登頂的西岳,西岳右側的平坦處依稀可見西岳山莊。
12:40左右,大曲,小休,從夥伴背後的路上行可達水俣乘越。我們前一日從西岳經水俣乘越前往槍岳時曾遇到受傷的日本山友,他應該便是由這條路線下撤,經由槍澤前往上高地。只休息7分鐘,繼續前進。
露營場後沒想到還有殘雪,看見一個小裂隙,把登山杖往下伸測測深度,沒想到整枝登山杖沒入後仍探不到底。
海拔繼續向下,開始出現一片片的林子與大樹了。腳下也不再全是堅硬的岩石,踏起來舒服多了。
13:46,這兒叫槍見。看見的那尖尖的岩石小山頭當然不是真正的槍。
14:01,槍澤口小屋,這兒距槍岳5.9k。我們一度考慮今晚是不是住這兒就好,小休5分鐘後決定再往下推一些。趕著時間,就沒進去參觀這間山屋了。
過槍澤口後不久,槍澤與梓川匯流,之後直至上高地,路徑便是沿梓川前行了。
好清澈的水,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全身黏呼呼的,真想跳進去沖涼。
路程比想像的遙遠,越走越虛,有點後悔剛剛怎麼沒停在槍澤口就好了呢!
15:37,終於抵達橫尾山莊,這兒距槍岳11k,向下還要走11k才會到上高地。抵達時遇到了雪豹正要上山走穗高線的隊伍,裡面好幾位都是前一年一起走劍岳與藥師岳的隊友。一趟表銀座,遇見好幾個在台灣沒什麼機會見面的山友,看來大夥兒的重心都漸漸的移向海外了。山莊前有一個大大的標示,提醒遊客再往前(我們前來的方向)是真正的山徑了,一定要有登山配備再行前往。啊,我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