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1895

  被溫柔綠意包圍的黑色奇萊，顯得親切又可人。有些事情在進行時看似尋常，既不感到驚天動地，也不覺得空前絕後，但沒想到事後想要複製相同的場景，竟是如此困難！真想念你啊，奇萊稜線上的那些藍與綠、晨與昏。

2016.07.24

 前一晚在中橫公路117k的關原加油站（偷偷）紮營，一早趕在8點加油站上班前收好營帳，近9點，來到中橫112k的大禹嶺合歡隧道口停車。附近的餐廳與民宿早已被拆除，登山口就在這唯一的屋舍邊，沿鐵梯而上便是。

9點，出發。大禹嶺海拔2565m。  

恰巧是百合花盛開的季節，合歡山公路沿線都可賞花。但這趟以山行為主，都沒有為花兒逗留。  

兩分鐘階梯後便可看到這「禹嶺尋梅」的題字，出自當時的司法院長謝冠生先生之手。  

續行階梯。這一日的天氣大好，相片因此有了堪稱無敵綠和暴力藍的完美調色。

15分鐘階梯後，來到與合歡越嶺古道的交會口。往右是往關原方向，往左則是往合歡的方向。我們先右行。  

合歡越嶺古道是1914年日本政府為了太魯閣討伐戰而開闢的東西橫貫道路，起自南投埔里，經霧社、合歡，越過中央山脈，再沿著立霧溪經關原、白楊、天祥至太魯閣。路線與現今的台14甲線與台8線中橫東段多所重疊。我曾走過其中的錐麓古道、綠水合流步道都是它的一部份。

剛接上古道時，有幾處需要拉繩的小崩塌，但都不難通過。

以為崩塌段結束，正在想為什麼古道沒想像的寬敞易行呢？  

原來還有。左側碎石崩落。  

出發後半小時，展望處可見奇萊北峰與屏風山。  

又一個崩塌處，小拉一下繩子上去。  

接下來這段古道就保存得很好了，大約兩人可以並行的寬度，沿等高線開鑿，平緩好走。

出發後1個小時，古道寬度漸縮。  

不久後一個小落差  

接著視野突然開闊起來。前方便是畢祿羊頭稜線，右手邊是奇萊農場，看幾年前的相片這兒是整片的菜園和茶園，但現在已經荒廢了。往下有路可達中橫114.5k的松苑山莊（現已歇業），這條路也是登卯木山的另一處登山口。

突然，寬敞路像是突然中斷。伙伴背後的林間繫了許多登山布條，原來合歡越嶺道從那兒延續，可通關原觀雲山莊的上方，但路況似乎不佳。但如要前往卯木山，在這兒要左轉。  

左轉後仔細留意小樹上會有零星布條指路  

往卯木山的路就藏在看似不通的荒煙蔓草中。看過幾個記錄，都說往卯木山的路上走錯了路，白費許多時間。想來都是在剛才的路口被那林間許多的登山布條吸引，續行合歡越嶺古道了。

 一小段清晰易行的林間小路

接著兩旁草叢越來越密，越來越密，感覺路跡漸漸被吞食，消失。但不用擔心，一路都有明顯的布條指引。坡度在此也開始緩緩向上，我很喜歡這種撥開草叢前進的感覺。

又不一會兒，像是撥雲見日，四周突然又開闊起來。

山重水複疑無路時，向左一拐，幾個大跨步的陡坡後，就是山頭了。

卯木山，海拔2819m。從大禹嶺出發至此，用很慢的速度前進，一路拍照，只約需1個半小時，海拔上升約250m。    

山頭沒有展望，腹地很小。我們跟基點合照後，沒有停留，接著找尋應該就在一旁的森林瞭望台。

 事前看了幾篇記錄，都只簡單的說瞭望台就在山頭旁。但山頭腹地之小，一眼就可以望盡，根本沒瞭望台的影。好在我們事先下載了航跡，靠著GPS來帶領。原來要先離開山頭，往回走。回頭路面向奇萊主北稜線、北峰與屏風山，一流的視覺享受。  

一小段回頭路，接著從右側隱約的路跡緩上。  

這就是卯木山的森林瞭望台了  

瞭望台旁，還有氣象局的雨量自動觀測計。我在望鄉山、閂山都有看過類似的設備。  

瞭望台一樓，從前林務局的人員住宿的地方，現已殘破不堪。一進門處牆上有鐵梯可以爬到二樓。  

儘管樓層隔板感覺上脆弱不堪，我們還是硬著頭皮爬上二樓。之前經過西巒大山中段的森林瞭望台時，因為趕路與疲倦，沒有上去瞧瞧，沒想到瞭望台在不久後倒塌，我一直引以為憾。

二樓的四面都是窗，屋頂、牆面、窗戶都嚴重破損，讓人擔心會不會一次颱風就能輕易地撲倒這脆弱建築。房間正中的桌面上，觀測與定位用的測量儀仍然健在。  

窗外就是奇萊北峰和屏風山  

以前林務局的值班人員就是孤獨的駐守在這兒，過著簡陋的生活，每日守著寒窗，望著群山。在那個沒有衛星定位的年代，每個森林火警都只能用這種最直接、最原始的方法觀測與定位。

我想像著這樣的生活，並納悶對曾靠林業發展經濟，對有2/3的土地都是山區與森林的台灣來說，這樣一個有地理視野，有歷史縱深的建築，為什麼不值得花心思保存？把它保存復舊，對於遠離大自然的下一代來說，無論在歷史、地理、森林水源、環境保護等各方面，都可以有太多故事可說，太多意義可以追尋。

為此深深著迷的我們，在二樓待了好久，為每扇窗拍照，也與每扇窗合照。

從一樓望向二樓。感覺伙伴腳下的木板隨時都會破裂。  

一樓壁櫥上，仍有不知何時留下的罐頭和裝著食物的玻璃罐。  

爐灶和水龍頭都還在。當然，沒有水了。

門外的這棵枯木，有點與這瞭望台互相呼應的感覺。繁華的那個時代過去了，但我們總要用盡力氣維持得亭亭玉立。  

離別前回望，希望下次再來，你還是好好的站在這兒。  

上來的時候都能不疾不徐，大氣不喘。下山的路，當然是愉快得很。卯木山的路徑與展望太適合我這心肺不強、膝蓋極弱，但眼睛已被慣壞的愛山人。

步道轉折處  

小徑旁一片突兀的空地  

望出去便是這樣的一片風景。美麗的奇萊啊，真希望能再次造訪。  

繼續前行

不一會兒，便接回合歡越嶺古道。我們在岔路口，也就是原奇萊農場旁小休、賞景，順便補充行動糧。

右而左是合歡東峰、小奇萊、奇萊北峰與屏風山  

奇萊北峰、屏風山，最左側的山頭不熟，應該是奇萊東稜。  

左邊是畢祿羊頭的稜脈，沿著奇萊東稜東行的，便是立霧溪谷。  

鋸齒連鋒和畢祿羊頭稜線  

合歡越嶺古道與卯木山這兒，真是個一流的百岳觀景台。  

水泥路向下延伸，這應該是農場還有運作的時候供搬運農作的碰碰車走的路吧，從松苑登卯木不知是否也由此而上？  

我們慢慢的沿著古道往回走，但景色太好，堪稱是一步三回頭，龜速前行。  

來時便注意到一片開闊地中的這兩棵樹，覺得他們好美。拍了許多相片，還很慎重的對他們說「你們倆要好好的，一直在這兒喔」！

結果走近一瞧，那看似細的一棵，其實是兩棵啊。於是，伙伴笑著說，不是「你們倆」，是「你們仨」啊！  

於是，我很慎重的改了口，「你們仨，要好好的，一直在這兒喔」！一直在這兒，伴著畢祿與奇萊，守著翠綠與藍天。

古道旁一大片虎杖，可惜不是變色的季節，但襯著奇萊與屏風，還是極美。  

 逗留許久，終於捨得往回走。古道上光影正好，踏在二葉松的松針地毯上，這種健行真是絕佳享受。

開闊處遙望已歇業的落鷹山莊。一旁的崩壁應該是石門山旁克難關一帶。  

回到前幾段崩塌處

回到三叉路口。上午大禹嶺爬階梯上來時，先左轉往卯木山。我們此時往右行方向探探古道的另一側。  

約1分鐘路程便遇到這涼亭，裡面原應有于右任先生題字的中橫公路開闢紀念碑，現已損毀移除。  

這段合歡越嶺古道原可通往合歡一帶，不知現況如何。這一日沒有時間，下次再探了。  

長亭外，古道邊，我們向卯木山道別（亭子其實是圓的）。這一趟我們約走4個半小時，如果一般腳程兩個半小時應綽綽有餘了。  

  於是，我們只能感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