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02_094623.jpg  我難免怨您降下諸多風雨,卻由衷感激您賜給我度過風雨的運氣與能力。偉哉山神!您親自為我上的這一課,我將銘記於心,永誌不忘。

 


 

 

2018.07.02,D3,大陸池營地→能高南峰→能高南鞍營地

一夜風雨,帳棚一直趴趴作響,無奈起身察看,才發現強風拔起了一根營釘,外帳的一角隨著風一直飄動,拉鍊也因此被扯開一半。早餐時間,風雨稍歇,我們得以到協作的炊事帳吃點東西、上個廁所、整裝,但整隊出發時,雨又來了。

我們先出發時,協作說:「下著雨ㄟ!」領隊看著天回:「馬上就會停了。。。。。。」結果呢?只能說,在山上,領隊的話都別太輕易相信。。。協作們在事後曾說,他們這個時候就有過想撤的念頭(為什麼不說出口呢!)是啊,一夜風雨後我們就該察覺天氣不如預期,不該深入了。但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是個關鍵,得不到天氣資訊的我們選擇做個阿Q,沒人把心裡的疑慮說出口。

7:02,出發。路徑濕滑,相機用防水袋封在背包中,只能偶爾拿出手機稍加記錄。20180702_071935.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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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速度極慢,一個挨著一個排隊陡上。夥伴前一日左腳受了點傷,這一日為了避免傷勢惡化,盡量都用右腳出力前進。所幸左腳的疼痛有慢慢好轉。(白框相片由夥伴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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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個不停,雨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出發沒多久,身體便漸漸被雨水浸潤,這才知道以前覺得抗風防雨很棒的那些衣物只是沒經過什麼真正的考驗。有隊友誤帶斗蓬式的雨衣,更是嚴重失溫。這趟能安,讓我全面檢視自己在風雨中的不足。

夥伴無奈的臉,我的模樣應該更狼狽。20180702_085942.jpg  

能高南峰名列百岳「十峻」之一,天氣晴朗時也不見得好惹,風雨中更是讓人戰戰兢兢。 20180702_092358_001.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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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高草原號稱中央山脈最美的綠地毯,站在高處,原本期待的是向天際蔓延的一片翠綠,但此時只見雲霧將群山重重鎖住。20180702_09453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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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點半多,一段瘦稜之前得先垂降一塊濕滑陡峭的大石,手中的繩子與腳下的岩石一樣滑不溜丟,讓人心驚。20180702_094526.jpg  

輪到夥伴,我一面記錄一面喊著「小心!小心!」但輪到自己時,才知道處在當下,你根本聽不見別人的聲音。20180702_094711.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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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伴在岩石下記錄我的身影。這麼危險的一段落差,這麼險惡的天氣,我們的安危卻只繫於一條又細又舊的麻繩。。。20180702_094757-1.jpg  

 這是垂降大石後的瘦稜段,路徑只有及肩的寬度,身旁枯黃的箭竹雖稍稍減低了暴露感,但死去的箭竹其實缺乏韌性,很容易斷裂。兩天後我們在狂風暴雨中撤退,又回到這兒時,風大到站都站不穩,雙眼被雨打得無法睜開,我們只能雙手扯著箭竹匍匐前進。畫面高處煙雲飄渺中的,便是高聳的能高南峰。(上一張是我的視角,下一張是夥伴的,感覺很不一樣)20180702_094754.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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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都沒有遮風避雨之處,因此雨一直沒停,我們的腳步也一直沒停。20180702_101645.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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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點半多,能高南峰叉路口,下背包輕裝上南峰。

11:40,能高南峰,我和夥伴的第50座百岳,海拔3349H,二等三角點第1453號。這是我初登百岳時定的目標--無法完百,但求半百,歷時10餘年終於完成,卻遇上山行以來最惡劣的天氣。南峰頂上風強雨驟,隊友們一個個快速拍完登頂照,旋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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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峰叉路口,領隊不停撥電話給留守,天氣太糟,電話完全無法撥出,網路也沒有訊號。留在高處也不是辦法,只能先往營地前進。

從南峰向下一個多小時的路徑,都是溝蝕化極為嚴重的爛泥路。路徑極陡,溝蝕的深度有時超過半個人高,大雨順著山溝往下傾洩,使得路徑像個灌著泥水的大水管,一不小心失足,絕對不是像在水上樂園溜滑梯那般愜意。我們緊抓著箭竹,用膝蓋、用屁股,甚至半趴著穩定重心,緩慢向下。

這張相片當然是渡過難關之後拍的(但看大家的姿勢,就知道還是沒有很好走),上述那段路完全沒有餘力照相。最可怕的是,我們兩天後又在那泥溝中爬回南峰。。。。20180702_130841.jpg  

13:16,前方就是南峰南鞍營地。藍色外套的德卿姐像是小小撲倒了一下,又迅速起身。這路徑看似平緩,其實佈滿深溝與坑洞,即使是晴天走來,也是不可不慎。20180702_131658.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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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南峰南鞍營地,海拔約3043m。隊伍先到,大夥站在大雨中無處可躲。協作隨後抵達,雖然馬上拋出了帳棚,大夥兒也想合力幫忙搭帳,但馬上暴露了我們這種「不專業的商業隊」的嚴重缺點--我們,包含領隊,都不熟悉怎麼搭這種4人帳!!(跟我自己的雙人帳完全不同啊!!)20180702_132044.jpg  

雨越下越大,雖然領隊和隊上的壯丁在協作的指點下終於搭好兩頂帳,協作們也搭好了炊事帳,但還有兩頂帳已經無處可搭,只能等雨小一點,再整理一下週邊的箭竹,騰出空地來。

一半隊友先進了帳棚,我、夥伴和其他人先在炊事帳躲雨。因為衣褲全濕,我開始輕微失溫,劇烈發抖。隊友不停煮著熱水,我們把熱水裝進冷水壺充當暖爐,就抱在胸口取暖,但即使如此,我仍然抖個不停,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人在打冷顫時,竟然可以發抖到這種程度。

炊事帳中,雖然冷個半死,還是硬擠出微笑拍照紀念。20180702_150224.jpg  

大雨一直不停,還伴隨著雷聲。協作們開心的說「打完雷隔天一定是晴天」,我們也跟著樂觀起來。結果呢,只能說「別再相信沒有根據的傳說了」!接近傍晚,雨勢仍然持續,領隊眼看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灌了協作幾口酒後,硬把他們拖進大雨中整理營地,搭剩下的兩頂帳。

怕砍斷箭竹後尖銳的殘枝反而會刺穿帳棚,所以帳棚是直接放在箭竹叢上的,由我們的重量把箭竹往下壓。這樣當然睡起來頭高腳低、凹凸不平,但看見領隊蹲在雨中為我們辛苦鋸著箭竹,清理前庭,整理出進出的通道,我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這一夜,大雨不停。20180702_150224-1.jpg  

這一日,6:47從大陸池出發,13:21抵達能高南鞍營地,行走約4.9K,上升約海拔386m,下降約381m。(地圖右側是北方)未命名.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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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上網追溯了當天的天氣資訊,只能嘆聲「原來如此啊!」這是出發時沒有料到的變化,我們真的不是冒著風雨硬要上山,只能嘆老天翻臉真的比翻書還快。這是巴比侖颱風,在日本造成了極為嚴重的淹水災情,颱風尾也狠狠的把在山上的我們鞭了一頓。FB_IMG_1530959333207.jpg  

 

2018.07.03,D4,能高南峰難安營地,按兵不動

清晨即起,雨勢依舊,我燒熱水先喝點麥片和咖啡,直到預定的早餐時間,炊事帳方向仍未傳來吃早餐的呼叫。不久,領隊來傳話,說天氣太糟,打算延後出發,他想設法接收外界的天氣資訊。大約8點,協作們終於收到廣播中短短的氣象報告,大抵是說這一日受西南氣流影響,雨勢不斷,但明日便會轉好。再加上協作們沒料到天氣驟變,都沒帶露宿袋,睡在天幕搭成的炊事帳的他們因為風雨,徹夜未眠,全身濕透,行動力全失。因此,領隊決定這一日休兵。又擔心因為連日大雨造成萬大南溪溪水暴漲,決定隊伍在明日開始撤退,不再前進。

這一日,我們關在帳棚中,躺累了便坐,坐累了又躺,聊著過去和未來的登山和健行。聊累了便睡,睡醒了繼續聊。眼睛瞪著帳棚的色彩,想像自己遨遊在藍天和綠地。20180703_092151.jpg  

我說,「坐牢的人的空間應該都比我們大很多吧」。。。。夥伴說,「沒想到我在能安看到次數最多的動物不是水鹿,而是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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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趁著雨勢暫歇,出來記錄一下我們這兩夜,在箭竹叢上的家。20180703_171055.jpg  

睡前,聽到一聲刺耳嘹亮的水鹿叫聲,聲音感覺離帳棚不過數公尺。隔壁帳棚的領隊高興的說,「水鹿出來了,明天一定是好天氣!」我開心地拿著相機走出帳棚,想尋找水鹿的蹤影。天應該還沒全黑,但只見雨紛紛,霧茫茫,連數公尺外的另兩頂帳棚和炊事帳都看不見。明天真的會是好天氣嗎?結果,仍是只能說,在山上啊,領隊的話聽聽就好。。。。

夜裡,雨勢又大起來,伴隨著風。

這天的狀況是這樣,巴比侖餘威仍在,西南氣流無比猖狂,遠方還有瑪莉亞颱風慢慢靠近。FB_IMG_1530959174115.jpg  

 

2018.07.04,D5,能高南峰南鞍營地→大陸池營地

天氣沒有變好,我們在雨中拔營。20180704_072732.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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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7:43出發,再一次爬回能高南峰。20180704_085643.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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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2,能高南峰叉路口。領隊終於和留守聯絡上,告知隊伍的狀況。20180704_093220.jpg  

天氣完全沒有變好,甚至比前一日還糟。大雨往臉上打時,有時連眼睛都張不開。過瘦稜時,風勢甚至強到無法站穩身子。我全身濕透,邊走邊覺得失溫發抖。

翻過南峰後的幾段陡下非常難走,有幾處需要協作拉繩輔助,方能驚險過關。前日在雨中不就這樣爬上來了嗎,為何轉個方向便完全不同?!一個隊友在近乎60度的陡下中沒拉好繩子,失足下墜,在山壁中6個大翻滾,終於抓住樹枝,止住跌勢。很幸運的毫髮無傷。

另一段大約70度以上,好幾公尺的大落差,因為缺乏輔助,踏點濕滑,我們得抓著一旁的幾棵樹向下。走在我身後的隊友(因為陡下,位置因此在我上方)因為抓的樹枝斷裂,瞬間朝著我墜落。我看著他整個身體向我衝過來,抱著身旁的樹幹把自己甩離路徑,墜落的隊友滑至我身旁因石塊卡住背包止住跌勢,從頭上腳下,變成頭下腳上,身體懸空,站不起來。我一手抱樹,一手拉著他的腰帶,深怕自己和他又往下滑,兩人都動彈不得。走在我之前的夥伴趕回頭,舉手從下邊想撐住隊友的身體,但自己的踏點不穩,根本無法施力。我不斷大叫「快走,你撐不住的,去前面把領隊叫回來。。。」風雨中,短短數十秒,像是永恆。最後,這位隊友也很幸運的毫髮無傷,他喜孜孜的笑說「我不怕,沒事」時,我真想大吼「但我很怕,你知道看著一個壯漢向自己衝下來的恐懼嗎」。如果我反應慢些,沒有把自己向外甩,如果他的背包沒被岩石卡住,對他、我,甚至前方(下邊)的夥伴都是極大的危險。

而夥伴在一次拉繩向下時,也因手套和繩子都濕透,手一滑,腳沒踏穩,直接拉著繩溜到底。好在只有一兩公尺,沒有受傷。而當她站在下邊向我喊著「脫手套,太滑太危險時」,我竟因為失溫發抖遲遲脫不下手套。

總之,這一日像在玩命,站在事後諸葛的角度而言,我們實在不該在這樣的風雨中行進在這樣高難度的地形。這一日,我生命中第一次有深切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體驗。

這一日,原本幾位隊友想多趕點路,甚至一鼓作氣回到天池山莊的。但行進至大陸池時,大多數人已無前進的動力,只好就地紮營。兩天前紮營的地方經過幾日大雨,已相當泥濘,協作們改將帳棚搭在大陸池邊的岩盤上。我嚴重失溫發抖,進到帳棚後甚至無法自己拉下外套的拉鍊,還得靠夥伴幫忙才能換衣服。

這一夜,風雨還是沒停。我們的帳棚離懸崖不過兩三公尺,整夜狂風,讓我一直擔心我們的體重壓不住帳棚,沒想到我會有哀怨自己不夠重的一日!

這一日的天氣圖,西南氣流確實減緩,但巴比侖的殘留雲系欲走還留。FB_IMG_1530959053389.jpg  

 

2018.07.05,D6,大陸池營地→天池山莊

這一天,領隊原本打算6點左右盡早出發的,因為雨勢,還是拖延觀望了一會兒。6點多,趁著雨小記錄一下營地。我睡的帳棚是右2那一頂,帳棚後方便是懸崖。20180705_062217.jpg  

終於見到大陸池的模樣20180705_062235.jpg  

約7:15,終於出發。從相片很容易發現,這一日,我和夥伴把頭盔戴上了。我們入山的那一日,走在能高越嶺古道上便帶著頭盔,隊友覺得我們太小題大作,一句「有必要嗎」讓臉皮薄的我們覺得自己很怪,便在6k大崩壁後收起了頭盔,接著幾天更似乎忘了它們的存在。直到前一日,親眼見到兩位隊友的失足與翻滾,讓我們重新肯定頭盔可不是只有防落石從上方砸向自己,更重要的是可以在自己失足或墜落時保護頭部。想想,萬一那位經歷6圈翻滾才抓住樹枝止住跌勢的隊友運氣不好,先撞到頭昏迷了,那他可能就一路翻到山谷底下去了。因此,經過了前一晚在帳棚中兩人的的「檢討會議」,我們決定不管別人觀感,我們都要帶著頭盔前進。20180705_085338.jpg  

9:05,二度登頂能高主峰。苦中作樂,再拍一次登頂照。20180705_090514.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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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中過瘦稜,步步驚心。20180705_092854.jpg  

剛過10點,這是這一日最後兩張相片了。無論是人或山,全都濕透了!20180705_100428.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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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中午,腰繞一段堪稱平緩的石瀑區,不知怎麼的,走在我前面的夥伴跌倒了。我們一路都沒說話,一直專注於自己的步伐,因此聽見她「唉呀」一聲,我抬頭向前看時,只見她直挺挺地向前仆倒,一頭撞向地面的岩石,甚至連伸手撐地的平衡反射動作都沒有,頭部直接撞地。我喊著她的名字,趕到她身邊,只見她臉朝下,臉下都是血。我急著想幫她翻身,自己卻重心不穩,結果變成抱著她跌坐在地。直到領隊回頭來幫忙,短短幾秒,像是永恆。

把夥伴扶坐起來後,她悠悠轉醒,鼻血汩汩,人中和嘴裡也有傷口滲著血,但萬幸是四肢無傷,呼吸正常。看她眼神茫然,我輕聲說著「不怕不怕」,但她一句「怕」或是「痛」都沒說,回的卻是「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兒呢?」

我焦慮至極,跟領隊說「我們得要求救」,他的回答在意料之內,「沒有辦法啊!」是啊,手機不通,根本沒有辦法對外聯絡。就算聯絡上了,這樣的風雨,救援要怎麼進來?我還沒理清頭緒時,協作們已經開始動作了。他們接過夥伴的背包,並將4人的負重重新分到3個人的肩上,協作頭兒志平空出肩膀準備揹人。

夥伴沒有理會周遭的對話與動作,持續發問著:

「我怎麼會在這兒呢?」『我們在爬山啊!』

「爬什麼山?」『能安啊!』

「我怎麼了?」『你跌倒了!』(她的表情像是不能接受這個答案)

「在哪兒跌的呢?」我沮喪得無法回答問題,但得不到答案的她不停重複地問。我只好看向四周,岩石上的血已經被雨水沖掉了,我已經搞不清楚她是踩到哪一塊石頭跌倒,又是撞到哪一塊石頭。但她仍不放棄地問。

「在哪兒跌的呢?」『那裡啊!』(我胡亂指著身旁一塊岩石,敷衍著。夥伴瞪著岩石,露出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接著,像是按下電腦的reset鍵,全部重來。。。)

「我怎麼會在這兒呢?」『我們在爬山啊!』

「爬什麼山?」『能安啊!」

「我怎麼了?」『你跌倒了!』

「在哪兒跌的呢?」『那裡啊!』(這是她最執著的問題,我只好又胡亂指了身旁的一塊岩石,但她仍是一副「我怎麼可能在那種地方跌倒」的表情。然後,又再reset,又重來。。。)

「我在哪兒呢?」。。。。

發現夥伴神智有異,領隊終於想到要問「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好在她能正確回答,否則我擔心自己會怕得哭出聲來。

領隊領著隊友先走了,志平忙著調整揹人的揹帶。協作之一對夥伴說了句「真厲害知道要帶頭盔」,志平則對著我說「我們今天得把她弄出去」。。。夥伴聽了,很認真的回「來不及呀」,我輕聲說「我們想辦法」,她像個孩子,傻傻的,憨憨的,還是一直說「來不及呀。。。來不及」,語氣天真稚嫩,完全不是平時精明幹練的她!

後來,志平揹著夥伴走了一段,路徑狹窄陡峭,又不時要鑽箭竹。夥伴邊擦鼻血邊撥箭竹,揹人的與被揹的都極辛苦。擦血的衛生紙很快就因為血和雨爛了,用盡了。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按壓止血的東西,我只好脫下圍在脖子上的頭巾遞上,夥伴默默的接了過去,就往鼻子上按,要是平時,她一定嘻嘻哈哈的喊「好臭」。所幸,她慢慢清醒,漸漸搞清楚狀況,在往卡賀爾山途中要求自己走,最後靠自己翻越了卡賀爾,再度過洗車機一般的箭竹海,約15點半左右,回到了天池山莊時,又是那個堅毅而果決的她。我們原想連夜趕路,盡快送她就醫,但一來又淋了一天雨,大夥兒都有點失溫,走不動了;二來經過這幾日,能高越嶺古道想必又有新的崩塌,趕夜路風險實在太大,只好在天池山莊再過一夜。好在,夥伴除了臉腫得像豬頭外,似乎沒有其他緊急的狀況。

那一夜,雨勢漸漸小了。我們已經沒有乾衣服可以更換,還好領隊還有乾的衣物可以支援夥伴,還有簡易型暖爐讓我們可以稍微烘乾衣物。儘管冷得直打囉唆,我們不時用冰水打濕毛巾冰敷在夥伴的鼻頭上,終於,鼻血也慢慢止住了。夜裡驚醒,我確認了一旁夥伴的身影,終於感覺心神漸漸歸位。我想起我在雪山圈谷失足的那一次,那一晚,在漆黑的三六九山莊,我曾納悶自己身在何處,是真的回到了三六九?還是在圈谷的冰雪中夢到自己回到了三六九?情況有可能會更糟的,運氣不好的話,我們也可能此刻仍在風雨中,孤立無援。感謝山神,感謝幫助我們的協作們和隊友。

我山行10年受到最大驚嚇的這一天,天氣是這樣的。。。!FB_IMG_1530958885325.jpg  

 

 2018.07.06,D7,天池山莊→屯原登山口

清晨,雨停了,藍天之下,清風徐徐,白雲朵朵。這是山中這幾日我們苦求而不得的天氣,可惜我們已要離去。老天像跟我們開玩笑似的,讓人哭笑不得!20180706_061648.jpg  

出發前想到來這兒第3次,都沒跟廁所旁的這顆基點拍過合照,沒想到這次竟會回頭,就別再錯過了吧!20180706_062023.jpg  

約6:20,出發。20180706_062453.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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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山川壯麗而溫柔。是了,這才是能高在我心目中一直以來的樣子。20180706_062857.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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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清澈的卡賀爾、能高主、南,很難想像我們如何在風雨中翻到山的那一邊,然後又在更大的風雨中回到山的這一邊。  20180706_064112.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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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瀑慢慢地越過山,從木瓜溪的領地流向濁水溪這一側,很溫柔,很夢幻。突然,你會開始懷疑,前幾日的經歷到底是不是一場夢呢?20180706_065602.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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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伴看著我們好不容易才脫困的那山,半响,終於說出口的是「真想現在調頭回去啊」。我眼眶突然酸澀,摔傷之後,我一直擔心她會說「我再也不敢爬山了」,那麼,在山中一直跟隨著她的腳步的我,該要何去何從呢?!20180706_072404.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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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8,遠遠便瞧見6K大崩壁,一直擔心路況。20180706_082803.jpg  

果然有新的崩塌,好在不難通過。20180706_084439.jpg  

9點多,雲海保線所大休。領隊打電話給留守,請她幫忙先向醫院掛晚診的整形外科,以便我們一回到台北便可就醫。大夥兒休息時,我們和另一位經歷6次翻滾的隊友隨著領隊到一旁的土地公廟點香致意,感謝土地公護佑。拜謝土地公後,那位隊友突然大哭,像是大難不死的恐懼終於得以釋放。我問夥伴「你不怕嗎?」她搖搖頭,因為她完全沒有失足的那一段記憶。一直到今天,她還是沒有想起摔倒的那一刻,這樣比較好吧?(相片是保線所旁的矮牆)20180706_092203.jpg  

10:47,遠望0.3K的崩壁。20180706_104742.jpg  

第一段還好,雖有新的崩塌,但小心即可。20180706_105021.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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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一段,有近兩公尺幾乎沒有踏點,靠協作們接應背包,再扶一把,才順利過關。20180706_110326.jpg  

相片中間很拙的扶著山壁動彈不得的便是我,最左邊帶著傷的夥伴的腳步都比我穩健。謝謝隊友提供這張相片。20180706_110326-1.jpg  

柔腸寸斷啊!20180706_110602.jpg  

我們約11:11回到登山口,兩輛接駁車等待已久。回到台北後,夥伴經過整形外科、耳鼻喉科、骨科、牙科、神經內科的檢查與診治,如今人中的外傷只餘淺淺的疤,口內被牙齒切傷的傷口和胸部、手肘的挫傷早已康復,鬆動的牙齒也重新穩固,只剩下鼻骨的骨折,需要多些時間好好生長。萬幸,一切都會復原!

 


 

 

20180706_091709.jpg  在雲海保線所時突然想起該拍一下夥伴的頭盔。看到頭盔的凹痕便不難想像,如果仆倒的那一刻,夥伴的頭上沒有頭盔,整個面部會是什麼樣的慘況!在這之後,這頂頭盔又陪伴我們去了趟日本,完成了裏銀座縱走,給我們踏實的安全感。給有緣看到這兒的愛山的朋友們,買頂頭盔吧!能在山裡走跳沒什麼了不起,最重要的是你要做足準備,盡可能讓自己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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